城记｜深圳，一座阅读之城
从最初以行政的方式自上而下推动全民阅读，到如今形成由政府、图书馆、民间机构各方共同参与、合力推进的发展模式，深圳阅读全民参与、全民受益的局面已初具规模。
深圳是一座图书馆之城
著名民间阅读组织“三叶草故事家族”的创始人之一李迪在深圳待了10多年了，她至今仍记得刚到深圳时的感受：“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感，街头上几乎都是年轻人。”这个年轻的移民城市，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文化荒漠，深圳市政府和市民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把这顶帽子摘了下来。2013年10月21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深圳“全球全民阅读典范城市”称号，这是对深圳多年来在推动全民阅读方面所做长期努力的一种肯定。
2015年3月的一个周末，12岁的深圳女孩袁禾雨（又名三三）是这样度过的：周六跟爸爸妈妈去看了电影《灰姑娘》，参加了三叶草的春茗会，周日去深圳少儿图书馆听了一场《罗拉的妹妹配方》的喜阅读书会，晚上随爸爸袁本阳、妈妈宁宇去参加黑咖啡读书会的线下聚餐，这是一个致力于研读童书的线上读书会。作为一名普通的小学生，袁禾雨的周末生活代表了很多深圳家庭、深圳少年儿童的生活，是深圳市民日常阅读氛围的一个缩影。
深圳少儿图书馆喜阅读书会
2012年，在深圳报业集团主办的“深圳最有影响力的十大观念”评选中，“让城市因热爱读书而受人尊重”成为深圳市民最拥戴的观念之一，这从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这个城市的决心。热爱读书让这座城市更加文明、时尚，深圳也因为热爱读书而受人尊重。2014年初，知名学者熊培云在朋友圈里感慨：“深圳，是座怎样热爱求知的城市，仅我过去的一年的（讲座）邀请，便有不少和这座城市有关。”当天，熊培云在北京举办两场讲座，有一位专程从深圳赶来听讲座的大姐吸引了他的注意，散场后，熊培云去找她，却得知已经赶飞机去了。海豚出版社社长俞晓群经常与来自香港、台湾出版界的朋友在深圳会面，他说海豚社很多重要的出版物（如董桥系列）就是在深圳谈下来的。因为地缘关系，深圳成为沟通内地与港台的便利之地。每年5月的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简称“文博会”）和11月的深圳读书月成为重要的行业交流平台，这个只有两家出版社的城市，逐渐成为出版人不可忽视的阅读阵地。
城市阅读的年轻基因
曾经有很多人认为，深圳是一座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移民城市，没有厚重的历史积淀，没有浓郁的阅读氛围，是文化的沙漠。然而，深圳一直重视阅读，有着它自己的阅读基因。在1998年来深圳之前的某一天，新闻联播上的一个画面曾让李迪感觉“很颠覆”：节目里，深圳的图书卖场人头攒动，市民推着购物车在买书。这种在其他城市很少见的场面，让李迪觉得“很疯狂，也很好奇”。
阅读如此深入地融入到深圳市民的生活，离不开政府部门对推动全民阅读的悉心规划和倾力推动。深圳拥有目前全世界单店面积最大的书城——深圳中心书城，这座占地8.7公顷的建筑位于深圳中心区北中轴线上，紧挨着作为政府行政中心的市民广场，建筑面积8.2公顷，经营面积4.2万平方米。店内既有面向成人的人文社科、语言文字、经济管理、生活、科技书店，也有针对儿童的少儿书店，更有独具特色的艺术设计书店、星光悦读栈、益文书局、弘文书店等。从2006年起，深圳就拥有了“永不落幕的24小时约会地”——中心书城24小时书吧，也有每天不同内容侧重的文化主题活动——深圳晚八点。深圳中心书城成为深圳市民文化消费的重要场所，也是全国各地出版机构举行新书发布、读者见面、名家讲坛的重要阵地。从2014年，深圳出版发行集团开始实施“一区一书城，一街道一书吧”发展战略，目前已经拥有大型书城4个，书吧7个，一批书城和书吧正在建设之中。这样的规模格局和发展态势，在全国实属罕见。
深圳中心书城24小时书吧
2003年，深圳实施“图书馆之城”建设计划。12年过去了，深圳已经拥有令公共图书馆界羡慕的完善的公共图书馆系统：深圳图书馆、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福田区图书馆、罗湖区图书馆、南山区图书馆、宝安区图书馆、龙岗区图书馆、盐田区图书馆以及社区图书馆像毛细血管一样遍布深圳市。深圳的图书馆系统实行统一服务，各个图书馆在同一服务平台上根据相同的服务规则为读者提供服务，实现了一个数据库、一个系统和一个读者证。读者可在加入“统一服务”的任何一个图书馆一次查询所有图书馆的资源，只需要办理一张读者证，就可在其中任何一个图书馆借还文献、补证和退证。目前，深圳拥有大小图书馆621家，其中，226家主要图书馆实现“统一服务”，实现了全市文献资源的共享和大流通。深圳的自助图书馆规模也已达到220家，全市图书馆（服务点）近千家，所有图书馆（服务点）正在逐步实现“统一服务”，“全城一个图书馆”，“一证享受全城图书馆服务”在深圳正在变成现实。方便的借阅服务之外，深圳市的图书馆已实现了免费开放，并面向成人和未成年人提供了丰富的讲座、故事会等阅读服务。
深圳图书馆阅读的读者
早在1997年和1998年，深圳市政协委员、原深圳图书馆馆长刘楚才就两次在政协会议上提出设立“深圳读书节”的提案，这被公认为深圳读书月的起源，刘楚才也成为深圳读书月的最早倡议者。刘楚才认为，深圳读书月的举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市场发展的必然结果，‘深圳读书热’带来的必然结果”。现年已78岁的刘楚才，对20世纪90年代深圳人的“读书热”有着深刻的记忆：当时的深圳图书馆每天接待读者3000〜5000人次。
2000年开始，深圳市把每年11月定为深圳读书月，这场大型综合性群众读书文化活动，以“阅读·进步·和谐”为总主题，着力于提升市民素质，建设学习型城市。深圳读书月秉承营造书香社会、实现市民文化权利的宗旨，每年的11月都要举办三四百场读书文化活动。深圳书城、图书馆系统以及各类民间阅读组织成为读书文化活动的积极承办者，创出了深圳读书论坛、经典诗文朗诵会、年度十大好书、年度十大童书、领导荐书、诗歌人间、中小学生现场作文大赛、书香家庭、赠书献爱心、绘本剧大赛、青工阳光阅读、手机阅读季、海洋文化论坛、温馨阅读夜等许多知名品牌活动。15年过去，深圳读书月已经成为深圳的城市名片，它所倡导的阅读也成为深圳市民的日常生活方式。每年都有全国近500家出版社、数百家出版机构参加活动，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关注的目光。
深圳是座年轻的城市，年轻的市民与它共同成长。李迪说，刚来深圳时感觉特别明显，“身边的人都是不愿意在原来的地方待下去，不愿过平常生活的人”。这些年轻人特立独行、个性鲜明，但无论是多么奇怪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气味相投的人。深圳以开放和包容的姿态，接纳了怀着各种理想和追求的年轻人，他们对新生事物有很大的包容力和接受度，他们聚集在一起，自发成立读书会、发起民间阅读组织、成为图书馆或公益组织的义工，为这个城市的阅读点燃一盏盏灯。这些年轻人无负累、视野开阔、活力充足，更易接受多元价值，与新生事物洽合⋯⋯对阅读的看法不同于其他城市。深圳的阅读发展如此之快，是与城市的年轻气质相适应的。
儿童阅读的先锋队
与北京、上海等城市一样，深圳2000年之后出生的孩子们经历了中国童书业繁荣发展的黄金十年。关注、出版童书的机构增多，世界精品童书井喷似的出版给这个时期出生的孩子和他们的家庭提供了丰富的读物。同步发展的，还有深圳的儿童阅读推广，一批由图书馆员、学校老师、伴随自己孩子成长的家长组成的阅读推广人，成为深圳阅读推广的中坚力量。深圳的儿童阅读推广团队也成为全国儿童阅读推广的典范。
在深圳最早一批的阅读推广人中，有很多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而走入童书阅读、推广的道路。李迪、袁本阳、周其星、刘静⋯⋯他们因为关注孩子的阅读开始关注童书，又因为共同的兴趣走到了一起。最初，分散在城市各个角落的他们，为寻找一本好书孤独地思考、探索着，找到一本好书很困难，遇到一本好书后的满腹感悟却鲜人沟通。2007年，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南山附属学校（以下简称“央校”）与国际儿童读物联盟中国分会（CBBY）联合举办儿童阅读文化国际论坛，来自日本、港台和内地的一线阅读推广人、童书研究专家如松居直、余治莹、方素珍、阿甲、王林等都相聚于此。“原来有这么多人都喜欢儿童阅读这件事”，觉得自己像个孤岛的李迪们在这里找到了组织。也是在这个论坛上，李迪认识了小学语文教师周其星，他们和兴味相投的10来个人建了个QQ群，一起讨论、交流阅读中遇到的困惑、经验，这就是三叶草故事家族的雏形。如今，三叶草已经拥有三四十个QQ群了。2014年，三叶草做了1342场阅读活动，参与人次逾15万，深圳本土的社区站增至32个，占全国站点的71%。
2004年3月1日，“卡梅拉”的中文译者漪然创办的小书房网站上线；2007年7月1日，小书房网站发起“公益小书房”活动，将阅读从网络撒向每一个家庭；2011年1月31日，小书房的深圳站点变身为民办非企业单位“深圳市彩虹花公益小书房”，是深圳市较早独立注册的公益性亲子阅读推广机构之一，它致力推广儿童阅读的活动，得到了众多家长孩子的认同。
2003年3月，深圳阅读推广人袁本阳给刚出生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叫“三三”。这一年也是中国童书阅读刚开始萌芽的一年。从此，他与妻子宁宇开始了与女儿共读的日子。三三的成长与中国童书的成长几乎同步，他们的家庭阅读是深圳家庭的典型。2007年，对儿童阅读的关注在深圳开始升温，小书房和三叶草这样的公益组织活跃起来。那时，图画书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还是比较新鲜的事物，不少家长开始琢磨图画书、研究亲子阅读。“但基本上处于比较盲目的状态”，袁本阳说，2008年他开始接触到三叶草等推广亲子阅读的群体，从此逐渐走上了阅读推广的道路。那时的深圳，迅速地聚集了一批关注童书、热心公益的家长，他们热情地投身到童书的阅读活动，乐此不疲。这些比较年轻的父母们，有一定的知识水平，自己热爱阅读也关注子女的阅读；他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很好的阅读氛围。在扑面展开的广袤的童书世界里，他们通过社区故事会、线上分享、父母聚会，一起摸索、探讨亲子阅读的可能。
三叶草线下活动
越来越多的家长关心自己孩子阅读的同时，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的“芝麻团长”赵艺超也在思考，公共图书馆如何为儿童提供专业的阅读服务。2010年，由她策划并担任项目负责人的“喜阅365亲子共读计划”开始实施，共读计划包括喜阅读书会、喜阅推荐书目、故事讲述人研习班几个部分，标志着深圳公共图书馆界开始关注并以专业人的身份介入儿童阅读推广这一领域。喜阅读书会一直坚持家长陪同孩子一起参加，赵艺超说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家长看到亲子阅读的价值，看到亲子阅读如何开展，看到义工和孩子们的互动交流过程里孩子们所表现出来的家长们从来不曾想到过的那一面，看到孩子们的智慧与想象力，看到亲子关系可以通过阅读而改善的更多可能性。”
2011年，深圳读书月在全市评选出首届10名优秀全民阅读推广人，其中袁晓峰、赵艺超、袁本阳都是儿童阅读推广人，儿童阅读开始受到来自官方的关注。2012年，深圳市新闻出版局主办了首期阅读推广人培训班，120人报名参加培训，最终34位拿到结业证书。这是国内首个由政府牵头组织的阅读推广专业化培训，也是全国首次提出“阅读推广人”这个称号。培训由深圳少儿图书馆执行，林文宝、朱自强、宋珮⋯⋯来自台湾、香港和内地的知名学者、儿童阅读研究专家和践行者为培训学员提供了系统、专业的培训。至今培训已经举行了三期，共有近400名来自深圳各公共图书馆、学校、民间阅读团体的业务骨干，以及各行各业关注和热心阅读推广的普通市民报名，近100人获得“阅读推广人”资格。2013年，深圳市阅读联合会开始从全市选聘阅读推广人，阅读推广人的管理逐步走上体系化、常态化和专业化的管理道路。这些经过专业培训、选拔的阅读推广人将在图书馆、社区、学校为儿童读者提供故事讲述等阅读服务，专业的阅读推广不断推进着深圳的阅读。2014年，深圳读书月设置“年度十大童书”评选，儿童阅读的价值和重要性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
2014年，深圳读书月评选出的年度十大童书
阅读力量集结
从最初以行政的方式、自上而下推动全民阅读，发展到今天，深圳市的阅读已经形成由政府、图书馆、民间机构各方共同参与、合力推进的发展模式，全民参与、全民受益的局面初具规模。
除了三叶草故事家族、公益小书房等致力于儿童阅读的公益组织，深圳还活跃着一批各具特色的民间自发组织的阅读组织：深圳读书会、深圳大学读书会、小妇人读书会、后院读书会⋯⋯因为对共同的爱好和相近的知识结构，这些组织将散布在各个领域的阅读爱好者聚集在一起，同时也成为深圳阅读的重要推动力量。
后院读书会由知名媒体人、《深圳特区报》阅读周刊主编王绍培发起，最初主要由来自媒体的朋友组成，组织线下读书活动。通过朋友带朋友的形式，逐渐形成了一个包括编辑、记者、设计师、律师、老师、投资人、电台主持人在内的熟人圈子。“我们的核心成员都有一定的文化程度和思想深度，都是在深圳很有影响力的人”，后院读书会的理事长熊培俊说，这让后院读书会的文化氛围比较浓重，交流也非常顺畅。
后院读书会换书大会
在加强社会建设的背景下，深圳市政府在全民阅读建设的推动过程中及时地借力于阅读组织，充分发挥民间自发的影响力。在政府的支持下，后院读书会和三叶草等公益组织注册成立了民办非企业机构，以便承接一些政府读书项目。2011年，李迪去参加深圳市举办的“阅读在民间”论坛，向公众推介三叶草，深圳市文体旅游局的谯进华博士表示，希望三叶草去民间组织管理部门申请注册一个社团或民办非企业组织，“将来可以承接一些政府的工作，比如读书月的活动”。后来，文体局负责全民阅读事务的工作人员，手把手地教三叶草的人员去做民非组织的申请工作。2011年5月，深圳市三叶草阅读文化发展中心成立，并更多地参与读书月的一些活动。从此以后，三叶草的拿手项目“绘本剧大赛”也从12月提前到11月。读书月期间的很多活动项目的举办开始交由民间组织承办。三叶草故事家族的绘本剧大赛成为每年深圳读书月期间的重要活动，其中“有故事的童年”三叶草故事达人秀被评为深圳市2014年度全民阅读推广活动优秀项目，得到官方奖励。2013年，在南山区粤海街道办的帮助下，后院读书会结束了没有固定场地的局面。南山区政府也开始让后院承接了一些读书月“8+2”在内的项目。此外，后院读书会还开始陆续承接一些区级政府部门的读书沙龙活动。
借助地缘优势，每年持续一个月的深圳读书月、阅读推广人培训班都为深圳提供了更多与外界交流的机会。其中，在儿童阅读方面，来自台湾、香港的阅读专家如林文宝、方素珍、余治莹、张子樟等人都是深圳的常客，同时，去香港听讲座、看展览也成为深圳不少家庭的日常生活内容。
深圳有非常浓重的义工氛围，图书馆、民间组织的读书活动中，总是活跃着不少义工的身影。不少取得阅读推广人资格的阅读推广人，都是深圳少儿图书馆的资深义工。喜阅读书会的顺利开展，也得益于这些义工们的深度参与；每周一期的故事会也都根据故事书目选择最合适的义工、阅读推广人。2015年3月，王秋的《丑小鸭》纸影读书会、余倩的《罗拉的妹妹配方》这两场由主讲人精心准备的故事会，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欢迎。2012年，喜阅365被评为国家文化部全国基层文化志愿服务活动优秀项目。三叶草等公益组织开展活动，所依靠的力量也主要来自义工。最多的时候，三叶草的绘本剧交流论坛就有165名义工参与其中。近年来，袁本阳、刘静、米菲、王秋等一批持证的阅读推广人陆续开始深入校园、走进课堂，从自己孩子所在的班级入手，通过班级故事会的方式，将阅读带进学校。
2012年，经深圳市社会组织管理局（时名为民间组织管理局）批准，深圳市阅读联合会成立。该组织由致力于推进阅读文化发展的单位和个人自愿结成，是行业性的地方性非营利社会组织，现有会员单位92家，涵盖了学校、公共图书馆、民间读书组织及宣传媒体、出版、印刷、发行、网络阅读等行业及从事阅读研究与实践的专家学者、阅读推广人，是国内第一个阅读联合组织。深圳市阅读联合会致力于宣扬阅读价值、培养阅读推广人才及培养全民阅读习惯，至今已开展“今天阅读一小时”等多项公益活动，并承接了“全民阅读指数”、阅读推广人下基层、年度十大童书评选等项目，成为推动深圳全民阅读的重要力量，其中活跃团体会员如后院读书会、三叶草故事家族、彩虹花公益小书房和小津概念书房等定期开展线下阅读活动。
为庆祝世界读书日，4月18日，深圳少儿图书馆迎来第三届图书馆之夜，在这个属于儿童、属于阅读的夜晚，阅读的种子再次播撒。
本文选自《出版人》杂志2015年第4期
《出版人》征订：
《出版人》杂志每月1日出版，全年12期，订阅单价15元/ 订阅年价 180元
邮发代号： 2-390
国内统一刊号：CN43-1455/G2
联系电话：010-88028626
地址：北京市海淀区西三环中路10号 望海楼E座7层
邮编：100036
点击下方“阅读原文”，查看《出版人》往期好文章！